因循守旧与突破创新,是任何一个行业都面临的对决。在互联网思维日益普及的今天,这种对决变得尤其尖锐——虽然从一段时间内看,创新者总会各种挫折;但是,如果拥有足够广阔的视野,我们不难发现,最终的胜利,终究会属于创新者。
和其它行业相比,高尔夫球场设计方面的创新步履多少略显迟钝。一方面,这可能和高尔夫运动动辄以传统为豪有关;另一方面,不得不说这也是因为在这个行业中缺乏创新的思想和勇气所导致的。
众所周知,现代高尔夫运动自起源到今天,只经历过两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创新——第一次是高尔夫从苏格兰传入美国后,园林景观型球场取代林克斯风格的球场成为设计主流;第二次则是皮特-戴伊(Pete Dye)的崛起,使球场设计开始拥有设计师的个人风采(球场辨识度)。而在皮特-戴伊之后,鲜有将球场设计进一步创新的举动出现。那么,为什么球场设计自欧洲传入美洲后,会有一次大规模的球场设计创新运动?又是什么原因使得球场设计在皮特-戴伊之后,其脚步变得停滞不前?换个角度,那么上述两个问题可以为:创新的根源是什么?我们又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对待创新?问题的答案,也许就隐藏在两次创新本身之中。
从15世纪到19世纪中期,在大约450年的时间里,林克斯风格的球场一直是高尔夫运动赖以存在的基础。造成这一局面的基本原因有二:其一,我们都知道这是因为最初的高尔夫球场就是林克斯风格的;其二,欧洲人的保守思想使其在长达400多年的岁月中,从未想过要将球场的风格加以改变。在这一时期,以老汤姆-莫里斯(Tom Morris , Sr.)、艾伦-罗伯逊(Allan Robertson)等为代表的苏格兰球场设计师在欧洲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经典林克斯球场作品,例如圣安德鲁斯老球场(St. Andrews,Old Course)、穆菲尔德球场(Muirfield)等。
19世纪末20世纪初,高尔夫运动传到了美国。“虽然那时的高尔夫球场设计仍由来自苏格兰的设计师完成,但不论是在趣味性还是在运动本身的休闲性方面,都与苏格兰中心地带的球场有不小的差距,这也为后来的美国和英国设计师在建造有标志性的高尔夫球场,留下了余地。”(《高尔夫球场设计》,【美】罗伯特-穆尔-格雷夫斯)
首先站出来的是查尔斯-布莱尔-麦克唐纳(Charles Blair Macdonald)。作为老汤姆-莫里斯的学生,他设计并建造了美国第一座18洞高尔夫球场(高尔夫俱乐部),但他所设计的球场依然以模仿林克斯风格为主。即便到了1908年,由他号召70人集资建造的美国国家林克斯高尔夫球场(National Golf Links of America),这里的18洞依然是以英国球场的球洞为原型建造的。
开始让球场走出林克斯风格的人物是赫赫有名的阿里斯特-麦肯兹(Alister Mackenzie)。得益于20世纪20年代的经济繁荣,华丽的球场设计开始在这一时期异军突起。圆石滩(Pebble Beach)、柏树岬(Cypress Point)、皇家(Royal Melbourne)以及奥古斯塔(Augusta)无不是在这一时期被设计建造的——而真正将欧洲林克斯风格的痕迹彻底抹掉,独树一帜地设计出具有美式风格的球场设计师代表,当属老罗伯特-琼斯(Robert Trent Jones)。
早在20世纪30年代,老罗伯特-琼斯从康奈尔大学毕业后就开始在正式投身球场设计。在他的引领下,球场的样貌从原始的、野性而粗犷的生态球场变化为具有艺术美、并且融入了打球技巧的花园式景观球场——在传统的林克斯球场中,球道、果岭以及沙坑的都是天然的,而在老罗伯特﹒琼斯进行球场设计时,人工打造的具有艺术美、艺术氛围的球道、果岭开始出现;推土机等大型土木作业设备也出现在了球场建造的队伍中;与此同时,人工景观第一次取代了自然景观成为球场的主流。这种创新的做法在最初遭到了许多业内人士及球友的质疑与非议。然而,当1949年老罗伯特-琼斯完成对山乡村俱乐部(Oakland Hills Country Club)的后,1951年在这里举办的美国公开赛令他名声大震——老罗伯特-琼斯的“冒险型设计”在这座球场得到了完美演绎,在当年的美国公开赛结束后,只有2个人打出了低于标准杆的成绩。至此,在老罗伯特﹒琼斯的推动下,球场设计从苏格兰的黄金时代开始向美国的黄金时代过渡。这一过渡的标志就是大量的人工景观被用于球场设计中,球场不再以原始的自然条件来取悦球友。老罗伯特-琼斯的创新在经历了最初的不被认可后,迅速风靡全球——这种创新的设计风格直到今天还在延续,即便在国内,目前有90%以上的球场都是在这种设计风格的影响下完成建造的。
老罗伯特-琼斯虽然完成了球场设计的风格从苏格兰风格向美国风格的创新转变,但由于后来的设计师纷纷学习他的球场设计,反而使得老罗伯特-琼斯本人的创新风格消弭于大量的模仿、学习中。一言蔽之,面对数目众多的美式风格球场,球友们无法一眼辨认出哪座球场是老罗伯特-琼斯设计的;哪座球场是其他设计师设计的。也就是说,在那个时期,球场只有洲际风格,而没有个人风格。而打破这种局面的创新者,是皮特-戴伊。
皮特-戴伊以其鲜明的个人设计风格为业界所熟知——宽落点和控制难度的发球台;折线球道布局和果岭攻略的严重惩罚性;多层次和剧烈陡峭变化的造型;打破常规、随意、特立独行的艺术表现元素,如枕木、铁道装饰;碗状、带状沙坑;岛型果岭,超长距离和拥有上千沙坑的球道等。
如今,皮特-戴伊作为球场设计师的杰出代表被世界,然而如果我们回首他走过的这条道,却发现作为一名创新者,他的设计之走得十分困难。有关这一点,我曾在2014年10月份撰文《有种球场叫“戴伊”》做过详细介绍,在这里,我们只回顾他所设计的两座代表性球场即可窥斑见豹。
第一座是戴伊在1967年与尼克劳斯(Jack Nicklaus)合作设计的海港高尔夫球场(Harbour Town Golf Links)。在这座球场的设计中,戴伊的创新彻底了人们对高尔夫球场的传统认知,使它在后看起来十分诡异,一时之间群情振奋,传统球手们无法接受他的这种设计,以致于极端者不惜要杀掉戴伊。
第二座具有代表性的球场则是他在1998年建造的呼啸海峡(Whistling Straits),面对这座好似火山喷发后留下的遗迹一般的球场,上千座沙坑超越了人们对球场的认知极限——之声再一次如约而至。
然而,在今天看来,不论是当年的海港高尔夫球场,还是后来的呼啸海峡,这两座球场都成为了经典中的经典——的声音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而戴伊独创的设计却了历史的,成为高尔夫球场设计的!
纵观老罗伯特-琼斯与皮特-戴伊的创新之,我们不难发现,这两位设计师的球场作品之所以能经历岁月长河的洗炼而散发出愈加迷人的,其根本原因在于他们的设计无不领先于当时所处的时代。
创新,从根本上说,就是要以远见的卓识来完成当下的工作,使作品超越时代,在遥远的未来仍有持久的生命力。一名有远见的设计师会走在时代的前沿,他的风格也许不被当时所认可,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价值最终会得到彰显与赞扬。从这一点上来说,印象主义与表现主义的杰出画家代表梵﹒高(Vincent Van Gogh)或许是个极端的例子。梵﹒高的印象派画风十分学院派的,这在他所生活的时代一度不被认可。然而,就在他去世后不久,他的艺术价值迅速得到了全世界的认可——不但他的画作被天价拍卖,野兽主义、的表现主义,以及20世纪初的抒情抽象主义画派都是在他的画作中寻找到了灵感,并最终形成了自己的流派。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举办了2015美国公开赛的钱伯斯湾球场(Chambers Bay)虽然遭到了多方的诘难,但我认为这座球场的缔造者,小罗伯特-琼斯(Robert Jones ,Jr。)在这里所做的性创新设计,却是十分可贵的——在钱伯斯湾球场,所有的球都不按正常的轨迹运动。它完全改变了击球线、击球规则,甚至可以说改变了高尔夫运动本身,这让很多人不适应,球手们曾经指哪打哪的规律在这里不适用了,以至于像瑞奇-福勒(Rickie Fowler)、老虎-伍兹(Tiger Woods)这样的名将都无法晋级。这座球场对球手的打法提出了全新的要求,需要球手们用更细致的手法、更有想象力的挥击来加以挑战,因此,我觉得这座球场是一次很伟大的创新。从另一方面来说,高尔夫的大满贯赛事已经沉寂了多年,熟悉的球场、西野花梨熟悉的球员、甚至连冠军都是熟悉的面孔,现在让小罗伯特-琼斯挑战一下规则,又有何不妥呢?毕竟,在这个思想越来越保守的时代,小罗伯特-琼斯以60岁高龄却不断对球场设计进行创新,仅就这一点来说,我们便应该予以支持和肯定。也许在这个创新的过程中本身会存在一些瑕疵,但我们应该允许成功道上的失败,如果大家都不去做创新,那么高尔夫的明天,又该去向何方呢?
说到这里,我不由想起当年我在贵阳做的麓岛球场。在当时,业主方邀请了国内、外许多设计公司到现场进行设计,有些设计师认为在这样一片喀斯特地貌的山地上是无法建造高尔夫球场的;有些国外的设计公司虽然表示这里可以建造球场,但费用却要比普通球场的造价高出三倍;而我所给出的设计方案,不但解决了在喀斯特地貌的山地上建造一座球场的难题,同时,新自然给出的整体造价,也并不比其它地区的球场造价高。当球场建成初期,很多人认为A场偏难,果岭起伏变化过大,并提出了更改意见,然而,没过多久,对A场的赞誉声很快就超过了对它的声。经历了最初的不适应后,球友们越来越喜欢它所带来的挑战性和回味性。
重庆好韵高尔夫球场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资深球友张勇先生曾这样描述他在贵阳麓岛球场的体验——首先,他并不认为麓岛球场难打,他觉得,中国高尔夫在经历了30年的发展后,不论是球场的设施标准还是球具的质量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相对应的,球员挥杆的技术也有了提高;这就要求现在球友的打球方式要从过去的简单击球提升到用心击球。“麓岛球场有与众不同的特点:地形坡度大、球道起伏多、果岭充满变化,而且速度很快;球手们在那里的每一次挥杆都要考虑平斜的站位,旗杆因高差而增减的测距以及果岭落点的斜度——这些击球的不确定性与平时人们习惯球道没有起伏,坡度变化的简单打法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因此在这里我们不应该惊叹球场太难,而应该反思我们的从前的打法是否太单一了。不熟悉球场的人是难以取得好成绩的,这与呼啸海峡和钱伯斯湾的情况常类似的。”张勇说:“球场实际上是设计师与球员的对抗。随着球员和高尔夫技术的不断进步,设计师更不能做今天的事,而要看到十年以后的市场变化。麓岛球场从设计师的布局来看常合理的。开球洞非常容易,中间有简单到困难再到简单的过渡,最后17、18洞则达到了难度和戏剧性的顶峰。这个过程起起伏伏,不到最后一洞完成,很难预料其结果。这也许是未来挑战与趣味的模式、个人战胜的模式。从发展的角度来看,麓岛也许将来比现在更受人们欢迎,而这也正是设计师所期望的。”
1,发球台:根据地形走势,把直线发球台的布局变幻为不同角度的发球台。每一个发球台都不在一个平面上,不在一个方向上。发球台有高度的不同,平面的变化,又有视觉的变化,最终,使球手在打法上也产生变化;
2,球道:改变传统球道的水平面布局,在球道中加大落差,并形成大起伏的变化;将球道的整体右平缓变为跌宕;
3,果岭:果岭的平面依托山势的变化而变化,使果岭的层次异常丰富。在麓岛的果岭推杆时,推杆的大小力度会影响球的;
我曾和皮特-戴伊的助理有过一次交谈,我问对方戴伊作品的最大风格是什么?他回答说:“创新。不断地创新、否定的创新。”
的确,从当初的海港高尔夫球场到后来的呼啸海峡,从1967年到1998年,在这三十年中,皮特-戴伊的风格总在变化——你无法从海港球场预见到呼啸海峡的模样;同样,你也不可能从呼啸海峡倒推出海港球场的风貌。戴伊总是在不断地进行着创新,他的风格总是处在变化中,而他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巅峰的成就,有一个不可回避的事实,就是整个行业对他的创新所给予的包容和默认;另外,还有戴伊本人在面对质疑时的坚定。
创新需要设计师的想象力,创新更需要社会的包容。和非议是容易的,而创新是困难的。惟其如此,我分外欣赏一位朋友所说的这样一句话:“在面对创新的时候,我们需要给予的,其实只是的和包容的心态,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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